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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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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性

其實賽諾如果只是在飯桌上講冷笑話,阿娜爾反而不會這麽反應強烈。

在麗莎學姐以開玩笑的方式隨口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少女卻是沒有絲毫遲疑地否認了學姐這個多少帶了些戲謔的猜測: “那是兩回事啦。”

麗莎一怔,卻也只是歪歪腦袋,順著她的話頭笑瞇瞇地順勢問道: “哎呀,娜娜該不會還蠻喜歡賽諾的冷笑話吧”

阿娜爾以一個扭曲且嫌棄的表情回答了麗莎學姐的調侃。

太可怕了學姐。

這個猜測實在是太可怕了。

“之前的反應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麗莎屈指彈了一下小姑娘的額頭,看她嗚咽一聲小聲喊痛,這才柔聲笑問道: “怎麽,該不會就連娜娜也像其他人一樣,很害怕教令院的大風紀官”

“這種問題的答案怎麽樣都好吧。”

阿娜爾嘀咕著。

“非要說的話……其實就是習慣了”

“誒——”

麗莎彎著眼睛,魔女小姐摸著下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說怎麽這麽害怕呢,原來是因為已經習慣了啊……”

“老實說,賽諾那種方法在我看來是有些不太合適的,特別是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出門在外很多問題其實有必要稍稍放寬一些,可我那位師弟該說是太過認真負責還是什麽呢,有一部分要求我感覺……嗯,只能說,不太適合在蒙德的娜娜。”

麗莎有些委婉的提起這件事,見少女一臉淡定便也只是笑笑,擡手揉揉她的腦袋,微笑著說道: “不過既然小可愛自己很清楚,那麽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阿娜爾眨了眨眼。

“賽諾很好啊,至少我自己很清楚我在做什麽,我也很明白他在做什麽,我們兩個心裏有數的,學姐不必擔心太多。”

少女輕笑起來。

非要細究起來個中緣由,原因可能會有很多:比如說本來就比她年紀大一點總是習慣性以兄長的身份自居,這個不許那個不讓;

再比如說賽諾從小到大都的確非常擅長,也非常適合作為那個說教的角色,小時候的印象就是兄長姿態的理直氣壯,總是會說你還小你不懂,而等到他們都長大一些後的理由也沒好到哪裏去,往往就是一句簡單粗暴的你也不想在風紀官的辦公室和我見面吧

謝謝,但是她真的不想。

但如果要說根本原因的話,大概僅僅因為賽諾是個好人。

——認真的,誠懇的,一絲不茍的,足夠真誠的。

阿娜爾從來都不討厭好人,更不討厭賽諾。

大風紀官永遠正直且正確。

“主要是大風紀官給我定下來的規矩太多了嘛……”她晃晃腦袋,看起來有些敷衍的苦惱: “學姐你也知道賽諾認真起來有多難搞,所以這種事情聽還是不聽都很麻煩。”

聽了,總覺得處處掣肘,事事不方便;

不聽的話倒也可以,反正也就是聽到賽諾可能回來的消息後條件反射會哆嗦一下罷了。

她又不是什麽真正的好孩子。

唯獨這一點,大概賽諾比她自己更清楚,所以他一直在做的,說白了也就是讓阿娜爾如何學會做一個“好孩子”。

哪怕就連旁人都看得出來她根本就不是什麽循規蹈矩的乖孩子,但說白了又有多少人會真心在乎一個人的本心究竟長成了什麽樣子呢

她做一輩子的乖小孩,自然也就是個真正的乖孩子了。

……所以說,所謂的青梅竹馬的關系就是這點不好啊。

雙方無論想做什麽都會被對方提前察覺到細節和破綻,賽諾一擡頭她就知道他想出什麽牌,自己抄書的時候字跡稍微潦草點他都能猜到她在出什麽神……

——以及,在她無意識長久凝望星空的時候,提醒她去做些別的事情。

不說,不聽,不碰,不看。

阿娜爾很清楚賽諾如果真的來了蒙德,那麽大致走一圈就能知道她到底幹了什麽,而阿娜爾自己也能猜到這位青梅竹馬在那之後的反應——她在蒙德確實有些太放縱了,對比須彌也的確是稍微放開了一些,現在得知遠在須彌的青梅竹馬已經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所以會條件反射的打哆嗦也在所難免吧

麗莎眉頭一挑。

“那你要等賽諾過來和你一起走嗎學姐這裏倒是沒關系哦晚上回家有一盞燈等著我,有人主動打掃房間,幫忙留一份可口的晚餐,一些原本只能看看的甜品和也有了可以分享的對象……單純我個人而言,我還是很歡迎娜娜在我這裏繼續住下去的。”

小金毛的腦袋立刻搖成撥浪鼓。

“該跑還是要跑的。”

阿娜爾老老實實地和學姐坦然承認自己一點也不老實的真實心思。

麗莎抱著手臂,一臉無奈。

但是真可惜,在蒙德有些過於放飛自我的小金毛現在就剩了這麽丁點大小的良心,賽諾的方法好是好,但是效率相對也太低了一些。

“做個乖孩子”對於阿娜爾來說從來都是客觀環境要求下的正確選擇,因為她所處的社會環境需要一個聰明且溫和的好學生,因為她的父親和身邊的所有人都期待她可以這樣做,因為連她自己都很清楚,這樣才是大勢所趨下的“正確的選擇”。

但是乖小孩不會離開須彌,沒辦法走入雪山,拿不起火銃,也不會現在在明知道賽諾會來接她的第一反應是盡快解決自己手上所有尚未解決的疑問。

按部就班的畢業,然後找一份清凈且足夠安穩的工作,在教令院旁邊定居,幫爸爸養老,領一份足夠生活的薪水,安然度過自己悠哉的下半生。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阿娜爾規劃之內的結局,也是這世上絕大多數人期待可以得到的結局。

“……可是雪山就在那裏誒,學姐。”

阿娜爾的眼睛帶著歡快的笑意,她擡手指著龍脊雪山的方向,聲音中並沒有想象的那樣熱血沸騰興致勃勃,她沒有試圖讓麗莎·敏茲被她的情緒感染,就只是在平淡地描述著某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雪山就在那裏,無人知曉的秘密就在那裏。”

“我當然知道有無數的冒險家想要解讀那裏的秘密,可是他們的解讀不是屬於我的答案——如果是麗莎學姐的話,應該能明白才對吧”

麗莎的表情有些微妙的怔楞,那雙淺青色的眼睛忽然就變得近在咫尺,少女的手指虛虛點著這位天才前輩胸前用作裝飾的神之眼,臉上揚起的笑容是一種近乎可以用蠱惑來形容的奇異溫馴。

她沒有堅持解釋自己的話,而是在順著麗莎·敏茲的心去思考,也在順著這份思考的方向去解讀她自己的行動。

麗莎·敏茲是那個對神之眼存有疑問的人。

……她也是那個對神恩背後的“真相”心生恐懼的人。

而此刻的阿娜爾手指點著神之眼,目光卻看向麗莎自己的眼睛。

“有關神之眼的理解那麽多,擁有神之眼的人那麽多……又有誰真正能給出學姐真正想要的那個‘正確答案’呢”

“我也只是想要一個我真心認可的答案而已,學姐。”

麗莎回望著少女的眼睛,緩緩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現在有些理解為什麽‘大風紀官’需要這麽盯著你了。”

麗莎·敏茲若有所思。

“很敏銳的觀察力,小學妹。”她慢慢長舒一口氣,卻意外的沒有感受到什麽被威脅或是引導的壓力,面前的少女依然是柔軟又無害的樣子,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能察覺到對方有意引導自己的思路,可哪怕到了現在,她也不覺得這孩子是具有威脅性的。

她看著面前的少女,即使到了這個時候,阿娜爾的身上依然保留著那種類似幼犬一般溫馴且純粹的柔軟善意。

少女回以一個足夠乖巧的笑。

“我心理學和人類學都學得很好。”

“哎呀,現在的因論派連這些都開始教了嗎”

“須彌從來都不缺學者,麗莎學姐,”阿娜爾輕描淡寫地掠過了這個問題, “您猜猜為什麽賽諾會盯我盯得那麽緊”

顯而易見,是一個模棱兩可,缺少核心的回答。

但是麗莎卷了卷自己的頭發,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學姐是素論派出身,估計沒辦法幫忙解決小學妹的問題呢。”

麗莎·敏茲露出沈思的表情,若無其事地隨口問道: “還是說,娜娜想要研究一些教令院不允許討論的問題嗎”

“別說的那麽誇張,學姐。”

阿娜爾輕飄飄地回答道。

“畢業論文的立題申請還沒送過去,我沒下筆之前誰也不知道我最後的論文題目到底是什麽,在此之前都只是收集素材和必要的學術考察,哪怕是大賢者親自來也挑不出來我的毛病。”

“……其他的問題姑且不提,我算是看出來賽諾不在的後果了。”

阿娜爾眨眨眼,一臉無辜。

“……這也只是一個嘗試而已,學姐。”

一次只要她不說,不做,不解釋,那麽就沒有人能理解她到底想要幹什麽的“測試”。

她感覺自己被註視著,卻沒有得到神恩象征的神之眼。

提瓦特渴求神之眼的瘋子不在少數,但是阿娜爾想要借此機會進行另外一個測試。

有關星空,有關幻象,這一切究竟是一位可憐蟲因為沒有得到神之眼產生的瘋狂幻想,還是一場被更高位者刻意營造出的孤獨又荒唐的現實舞臺,以她為中心塑造的一場荒唐戲劇

如果是前者,那麽阿娜爾只能深表遺憾。

但如果是後者,她想要試一試,試一試對方的期待,試一試對方的底線,試一試祂究竟在期待著自己帶來一場什麽樣的劇目。

當她如此思考,阿娜爾甚至可以感覺到來自胸腔深處的顫動。

砰咚,砰咚,砰咚。

沈穩的,平緩的,有力的。

在說這種話的時候,她的心跳甚至沒有半點變化。

既然如此的話,是後者就最好了。

她微笑著想道。

因為主角就算死了也只會在故事的最後死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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